“当年我从新西兰回国考察创业环境,那时的张江还是的农田,没有出租车愿意去,因为没有回头客,我坐了两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下车又步行一个小时才到位于郭守敬路351号的启泰楼。”回忆起1996年考察张江创业环境的情景,上海绿环机械有限公司创始人兼董事长魏正康至今仍记得许多细节。
就是这次张江考察,改变了魏正康的命运走向。1997年他终于下定决心,在张江高科技园区创办上海绿环机械有限公司(下面简称“绿环机械”),成为张江第一个由留学生创办的实业企业,公司主营方向是研发和提供固体废弃物综合治理全套解决方案,自主研发与适合国情的高新技术改变了上海传统的垃圾清运模式。
一晃27年过去了,魏正康见证了张江乃至浦东的改革发展,期间一波又一波的创业者前仆后继。大浪淘沙,活下来的是极少数,能活27年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这一路行来,他说方向只有一个,变化的只是应对困难的方法。
作为上海土生土长的50后生人,他初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国营企业当了6年铜锭铸造工人,后来靠自学考入上海冶金高等专科学校(今上海技术应用大学)学习冶金机械专业,毕业后回到原来单位做了近10年机械设计工程师。
原本安稳的日子,被80年代末的下岗潮打破。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魏正康不想求稳,反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向亲友借钱凑齐5万元,自费去新西兰留学。
刚到新西兰,魏正康就被新西兰的美丽环境给震惊了。加上他想延续国内积累的机械方面的专长,所以选择了进修“固体废弃物综合处理与利用的工艺、技术与装备”这一专业。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选择的专业在国内是空白。毕业后,他直接留在了新西兰一家有名的环保设备公司,并通过一步步努力当上了该公司的总工程师,拥有了轿车、洋房、新西兰永久居留权,过上了那个年代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别人眼中的艳羡,魏正康却想再一次打破。“我刚出国时,从浦东昌里路附近到虹桥机场,出租车走了3小时,5年后回国探亲这趟路只用了30分钟,上海的巨变让我震撼并想参与其中做点什么。”虽然人在国外,但魏正康总是关注着上海的发展。
很快,他在中国驻新西兰总领事馆看到了一则消息:《人民日报》海外版报道了上海市政府正在号召和鼓励留学生回国创业的新闻,并清晰刊印了扶持政策以及联系人员。
魏正康非常激动,开始规划回国创业的事项。就这样,在亲友的不理解和劝告之下,魏正康1997年带着6万美金正式踏上了归国创业路。“当年借钱好不容易出国过上好日子,又要折腾回国做一件前途未卜的事情,大家觉得我太折腾了。”魏正康也有过短暂的纠结,但最终还是听从内心全力一搏。
于是,回国后魏正康一脚踏入了张江高科技园区,创办了上海绿环机械有限公司,开始了他的“绿色”。
创业初期魏正康在家里用门板审阅图纸(左);1996年,绿环机械在张江郭敬路351号的办公室(右)
当时上海的情景是:每天约有垃圾1.5万吨,一年总计550万吨,并且每年还以约7%的速度增加。每年政府需投入数十亿元资金处理垃圾,且每年还需增加10%左右。一边是城市化进程按下快捷键,一边是生活垃圾四处可见的糟心。
显然,上海的“垃圾”势在必行。因为独有的技术优势,绿环机械很快拿到了订单。由于资金不够自建厂房,他很快找到一家有厂房和设备的环卫设备厂谈合作,通过技术转让“借鸡下蛋”,终于在1998年的年初生产出了第一台新型生活垃圾压缩机,能把垃圾中的水分去掉,缩小体积,增大密度,再通过全封闭的集装箱运输方法运送垃圾至末端处理场。
当这台机器先后安装在当时的黄浦区海潮新村和浦东金杨新村时,立即引起了轰动。接下来的3年,绿环机械迎来了快速发展:在原先张江办公基地的基础上,新增了1200多平方米的生产基地及相应的加工检测设备,并组建了一支精干的安装调试及售后服务队伍,集研发设计、生产制造、销售服务为一体,每年能向社会提供50-100台设计科学、工艺先进的城市固体废弃物综合治理设备。在这个过程中,不仅企业的注册资金从当初的6万美元增加至150万美元,公司还在2001年的年初被评为上海市第一批高新技术企业。
1998年2月魏正康陪同时任上海市副市长韩正先生(右二)参观由“绿环机械”建造的黄浦区海潮新村生活垃圾压缩设备
绿环机械迎来快速发展之际,正值1999年上海市政府提出实施“聚焦张江”战略。这一阶段的张江,吸引了一批跨国企业入驻,也吸引了一批留学生回国创业。
在遍地都是机会的张江,创业头三年就赚到钱的魏正康,并没有飘飘然进行横向拓展,而是围绕垃圾的不同的场景进行深挖市场。“那个时候,一谈到垃圾就两眼放绿光。”见过浦东几批归国创业的热潮,魏正康说身边也不乏名片上的公司不断换名字的创业者,但是他没有动过心思。
正是魏正康秉持这一经营理念,绿环机械在垃圾领域的扩张路线,一定程度上映射了社会发展的轨迹。“社会不同发展的阶段会有不同新型垃圾产出,我们都会进行技术研发并做出相对应的配套设备。”
在魏正康看来,垃圾是放错地方的城市资源,他不仅想减量垃圾,还想再生利用垃圾资源。“在国外我见到过,垃圾处理是一个高利润行业,废物是可以变废为宝的。”
所以,绿环机械除了研制生活垃圾、大件垃圾、餐厨垃圾等处理设备之外,还与专家联手探索和研制废旧家电、废旧含汞灯管和硒鼓墨盒、报废汽车和建筑垃圾无害化、资源化、减量化处置利用设备,他希望为上海垃圾处理迈向国际领先水平做一些事情。
随着绿环机械业务的扩张,张江的办公场地逐渐不够用了。于是,魏正康决定用多年攒下的资金,于2002年在张江东区自建一座面积足够大的新厂房和办公楼。在他给自己规划的人生版图中,做好了与垃圾处理专业死磕到底的准备。
在死磕的过程中,魏正康在不同的事情上有不同的“抓放”标准。“在战略制定上,经营企业就和我爱打的高尔夫球一样,方向比距离更重要。”
依靠技术出道的他,认为技术优势是立身根本,一定要抓在手。并且,多年下来,他还“沉淀”了一套与“盗版技术”做斗争的方法。“别人抄我一样没关系,我手里还有多款新产品,我总能做到比别人的技术更新,而且推新的节奏也在我控制之中。”魏正康表示,同质竞争太激烈导致利润没保证,绿环机械要做领头羊。
另外,能借力完成的地方可以放手。比如销售和售后环节,绿环机械过去是通过在各地成立分公司、采取直营的方式来完成,但是异地管理和成本问题长期很难控制好。“幸亏后来我想通了,采用代理商的模式帮扶他们自立门户,不然疫情三年我们很可能扛不住。”魏正康告诉张通社,两种方式各有利弊,他采取的是当下最适合绿环机械的方式。
在27年的创业史中,魏正康和绿环机械获得了不少奖,也参与了不少国家大事件。比如绿环机械既是北京奥运会又是上海世博会的供应商,还荣获了“服务世博先进集体奖”。
当年和魏正康一批来到张江创业的留学生,如今还在坚持做原来业务的已是凤毛麟角。虽然魏正康没有把绿环机械的规模一拓再拓,但是能在大浪淘沙中活下来并且还有生命力,对于他来说亦足够欣慰。在疫情期间,他把这种奋斗不止的欣慰、亲友在社会发展中的变迁以及自己对创业的体验感悟写成了一本书:《正道康庄》。
“书名之所以叫《正道康庄》,并不是自己名字里‘正’和‘康’两字的生搬硬套,其实是想借书名说:只有走在正道,未来必定康庄。”魏正康告诉张通社。
在正道上努力向前,更容易遇到“贵人”相助。魏正康在书中这样讲述:在回国创业的岁月里,其实他遇到过不少困惑和问题,这其中既有个人的、也有公司的;既有生活的、也有专业的;既有相关部门需要管的、也有相关部门不需要管的。但是不管遇到的困难有多么琐碎和错综复杂,总有相关部门的人来热心相助。“上海市和浦东新区的相关公务人员,特别是当时的上海市和浦东新区的人事局留学生服务中心,以及张江高科园区留学生创业园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全面相助让我这个初出茅庐的书呆子创业者能够顺利渡过早期困难阶段。”魏正康说很庆幸,自己创业的这颗“种子”,落在了浦东这片有辛勤园丁精心耕作的沃土里,才能发芽、扎根、成长为大树。
2000年1月,时任浦东新区区委周禹鹏先生(右五),时任浦东新区组织人事局局长沙海林先生(左一。